大島飛來的蝴蝶，總是好奇我們丁字褲的穿法；
在這裡，
我們沒空談論文化，不過可以說說簡單的生活．．．．．．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──夏曼．阿尼肚
飛魚越過春夜的眉梢
閃動如淚，如洩地的水銀，鱗光點燃船首的
火把；水滑的金翅晾在月光下
急速翻折　大海的皺紋
暗礁簇擁著海浪，海浪扛起惡靈的腳印
巡視我們鋸齒狀的生活；鯨鯢張開巨眼
太陽的艗艏圖騰──石灰的白、鐵礬土的紅與
鍋底煤灰的黑，日夜划向海的隱喻系統
而卵石滾動；祖先脫落的牙齒
堅持殘留的音韻　緊緊地咬住「達悟之島」
把古老的舌根綁在浪尖　輕聲悶吟，猶如牡蠣
用海封死自己，不留一絲罅隙讓世界分享
苦澀的語言
儘管發音不同──沿著懷孕的星圖，仔細辨認
「芋」是陸上的「魚」或者「魚」是海下的「芋」
大地嘔出它的芬芳　高砂百合在風中喧唱
女人的身體是豐腴的土壤；男人的心
一生出來就被鬼頭刀剃向了海洋
讓飛魚產卵　疲憊的飢餓磨刮著黑色的礁岩
來吧！第一刀洶湧的砍出龍尾豐收的漁倉
潮汛過後　著火的斧頭勢必要沾著七月搖晃的蟬聲
山神、樹魂與路過的善靈啊！請來獨木舟旁
領走今天早晨　我們剛被喉嚨鑿削出來的
虔誠禱詞──
藍色的風暴遠離拼板大船潮濕的年輪
黑夜在遠方燃起星裙，月光靜靜地駛出野銀
紅頭、漁人、椰油、朗島與東清
伸出部落龜裂的手掌，夢中，豎起淚水侵腐的
斷槳，撐住　蔚藍翻覆的天堂
──原載於二○○四年十一月《中國時報．人間副刊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