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蓮縣 / 鹽寮
作 者
孟東籬
作品賞析
"台灣有許多美景,發現美景的人都會忍不住想要告訴大家,這種...
鹽寮,是花東沿海公路上一個散居的小村,在花蓮市南方約二十公里。這裡離海岸五十至兩百公尺,便緩緩的升起了月眉山,月眉山不高,只有一兩百公尺,經多年砍伐,已沒有多少樹木,但雜草遍山,倒也蔥綠,從山坡上俯視太平洋,碧藍遼闊。
月眉山每到三四月,就在草叢中開出許多壯碩清麗芬芳沁人的野百合,據我所知,十年前就有花蓮的年輕人成群結隊到鹽寮郊遊,大把大把採去,漸漸的,野百合終於少了。
今年,雨停之後,鹽寮的大人小孩開始大量採取,幾乎每個家庭都放了一大把,有的躺在地上,有的浸在水盆裡,有的插在瓶中。不上學的時候,你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孩子們,各自捧著一大把從山坡下來,走在路上。那實在可說是豐碩的美景,但那美景是讓人心痛的!
孩子們採野百合,並不一定是為了自己喜歡,而是為了拿到花蓮去賣,一朵兩塊錢。也有人來收購,一朵兩塊,再拿到花蓮以五元售出。可是這些花,豈只是一朵幾元的問題!你說它一朵值一百塊都可以。這些花,就是耶穌所說,每一朵都比所羅門王最榮華的時候尤為美麗的野百合。
而今,山道上到處是摧殘的花梗與花朵,凡能見到的能採到的,都會被採光,只有山溝懸崖頂上的得免於難。
鹽寮的大人們是好大人,鹽寮的孩子們是好孩子,沒有人能說去採一捧野百合是不對的,但問題是在這自然的豐碩中,常有叫人心痛的擔憂:鹽寮這自然的恩賜能任我們揮霍到幾時?這樣的殺雞取卵的採擷,豈不是在野百合還來不及孕育下一代時,就已被拔除了嗎?今年所採的地方,明年還會再有嗎?
我相信鹽寮的百合還可以讓人再採幾年,但幾年以後呢?鹽寮還有百合嗎?台灣還有一個「遍山野百合」的鹽寮嗎?
請支援鹽寮的野百合,請保留鹽寮的野百合,請讓鹽寮永遠是一個有野百合的鹽寮,請讓台灣有一個地方,名叫「有野百合的鹽寮」,並讓那有百合的鹽寮的百合滿山滿谷。
──收入一九八五年爾雅出版《愛生哲學》